灯泡

弯而正直

走向你(三十二)

32  隐瞒


金容仙刚收拾好自己一头糟发门铃就响了。

孙慧敏坐在沙发上等着,看某个睡过头的人手忙脚乱的在浴室和卧室间来来回回。

她睡过头的情况太多了,孙慧敏也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坐着等她。

可今天的状况有些不同,眼前这个人慌忙归慌忙,进出房间的时候门倒是关得严严实实。

孙慧敏有些好奇,心里猜到了大概,也不说破,故意趁着金容仙刷牙的功夫踱到门边候着。

手指才刚刚挨上门把,浴室的人“噌”地一下窜出来。

金容仙的嘴里含着一口泡沫,也不知道说了句啥,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对方搭在门把上的手腕。

“开门透透气么。”不然屋子里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不用了。”

这句勉强算是听懂了,孙慧敏凑近她耳边促狭地问了句,“星伊在里头呢?”

金容仙圆溜溜地眼珠转几圈,“昂……”

孙慧敏不吭声,光用眼神盯死金容仙。

她琢磨着这俩人要不就是头一天玩脱了屋里糟得见不得人,要不就是里头的人没穿衣服羞得见不得人。

横竖都是见不得人,她也就是吓一吓金容仙,心里真不愿吃这一口少儿不宜的狗粮。

文星伊大概是头一天耗光了电,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她饿得不行,又不愿一个人吃饭,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金容仙打了个电话。

拨过去的电话被挂了,半个小时后那人又主动拨了回来。

得知金容仙人在乡下拍摄呢,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小年下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嘴里喊着肚子饿啊,好孤单。

金容仙让她自己点外卖,说完了又忙改口,说是外卖不健康让她自己煮点什么吃,家里还有拉面鸡蛋……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神色宠溺,语气温柔,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居家女友的味道甜到令人发指。

南允道注意到了,离她最近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并在她挂断之后凑上来打趣她,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南允道的视线钉在她脸上。

金容仙不会说谎,她一瞬间尴尬和犹豫全部写在脸上。

有没有男朋友的这个问题南允道很早就问过她了,那时候俩人刚刚上车,金容仙的回答是没有。

而后也不知道从某个时刻开始,她在节目间隙接电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那时候正好是两个人熟识的阶段,节目组有意无意地制造着肢体接触,金容仙的尴尬溢于言表。

南允道觉察出来,不知不觉就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情绪。

可这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成了藩篱,将他与金容仙的关系牢牢的锁死在了朋友的界限里。

南允道有些失落,眼见对方有了陷入爱情的征兆,自己却只能在节目里扮演一个假象丈夫,他沉默的偏开头,心里另作打算。

金容仙当天录制完就直接赶去公演场了。

进到待机室里,早晨还睡眼惺忪的枕边人,此刻正人模狗样的坐在化妆镜前玩手机。

化妆师姐姐拿着唇釉给她抹,边抹边嫌弃她的嘴太干。

“缺少滋润了呗。”金容仙从她身后飘过,拖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

文星伊抬头,在镜子里寻到金容仙,眼神里闪闪发光尽是欢喜,“怎么这么晚才来。”欢喜归欢喜,饿了一天的小年下该抱怨的照样抱怨。

“别提了,坐乡村大巴晃了两小时才回来的,那路颠来颠去都快给我颠吐了。”孙慧敏跟在她身后回答。

“你们去乡下拍什么了。”

“挖红薯,摘板栗……”金容仙坐正,乖乖让造型师给她打理头发。

“好玩吗?”

“还行吧。”

“什么还行啊,你们那个编剧怕也是黔驴技穷了,不是让你们去遛狗就是干农活,这哪是什么我结啊,我看就一劳动改造。”

孙慧敏大概是一天被节目组折腾苦了,难得这么喋喋不休地发牢骚。

文星伊笑笑,“前期不还行嘛,自助婚礼和济州岛旅行都挺走心。”

“你看得很仔细嘛。”金容仙搭一句腔。

“你的节目我能不仔细看吗?”

这一来一回实在微妙。

文星伊几乎从不主动开口提我结,一开口必带情绪。金容仙收起脸上的促狭,不看她。

“都说是自助婚礼了,还有什么走不走心的,”孙慧敏开了瓶水大口地灌,“我看这节目不续约是对的,成天折腾人。”

“不续约了?”文星伊惊异地转头。

“容仙是不想续了,但还没定呢,最近在商讨这个事。”

文星伊将目光放回金容仙脸上,她的表情淡淡的,不开口,就等着看文星伊还能说出些什么口是心非的话来。

“不续就不续了呗,年底这么忙,你都累一年了是该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哦?”某人难得不傲娇,话虽说得云淡风轻,可语气里关怀一听便懂了。

金容仙很满意她的坦诚,嘴上却是不放过这个揶揄她的好机会,“你说不续就能不续啊,你是什么领导吗?”

“我是你的领导。”文星伊不假思索,在镜子里朝她微笑。“床——上——”她冲她比着口型。

金容仙用生命翻了一个白眼。

文星伊最近越来越过分,玩笑在家里开一开也就算了,人多眼杂的待机室也敢这么开。

她瞥一眼周围的同事。

助理们忙着聊天,化妆师正在给文星伊打定妆粉,身后的发型师刚给她束了个高马尾,正忙着打理她耳后的小杂毛。

金容仙见她们表情还算坦荡,心下刚松口气,耳后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呀!”发型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的味道,“你这儿什么呀?”

“什么?”金容仙顺着她手指触到地方往后摸。

“吻痕吗?”发型师姐姐的声音不大,刚刚好够文星伊听见。

文星伊心里 “咯噔”一声,脑袋没动,眼神飘过去,然后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昨晚的经过。

“啊?”金容仙也懵了一下,手抚在自己后颈的一块肌肤上,“没有吧……”

她心里虚得很,发型师说有肯定是有了,只是她思来想去都没有在记忆里搜索到和种草莓有关的操作。

两个人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滚了个床单,金容仙就是再纵容,也绝不会纵容到让文星伊在后颈这么高调的地方留印子。

她在镜子里不动声色地盯住文星伊,见那人抿着嘴,眼神时不时飘过来,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让人生不起气来。

“你恋爱了?”发型师八卦的本性燃起来。

金容仙赶紧撇开眼,“没有啊,蚊子咬得吧。”

“诶~这一看就不是蚊子咬的好吧,对方是谁?跟我说说。”

金容仙在心里叹口气,一天被问两道类似的问题,真话不能说,谎话她又说不好。

“没有恋爱啦,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恋爱。”

对方点了点她的后颈,显然不相信这一番说辞,“忙得要死也可以和那个谁恋爱啊。”

“哪个谁啊??”金容仙突然堂皇起来。

文星伊直觉对话要往惹人厌的方向发展了,于是起身,抬脚就想往外走。

“南。”

步伐没有赶上那人八卦的速度,文星伊听见了。

金容仙将目光追过去,心思落在她身上,说出口的话都心不在焉,“没有和他恋爱。”

“哦~我懂了,现在的人都兴那一套,我懂。”

金容仙有些着急了,她在镜子里看见文星伊径直走到门口,于是沉下脸来,不再言语了。

发型师瞧见氛围不对,赶紧捏捏她的肩膀,“我开玩笑的啦。”

金容仙扯了一下嘴角,心底凉了一截。

 

文星伊那头刚出门就碰见从卫生间出来的安惠真,拽着她去到公演场旁边的小巷里,伸手向对方讨了一根烟。

“怎么了?”安惠真懵懵的,安静地听她说完经过,才恍然意识到她激动的缘由。

“真的很讽刺你不觉得吗,好像他们俩才是绑在一块儿的,因为一档节目,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她往那个男人身边推——”

“冷静冷静,”安惠真拍着她的肩膀,“她可能就是开一玩笑,粉丝不也会干这种事吗,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粉丝是粉丝,粉丝只看节目,只看得到她想演给她们看得东西。她呢!明明知道没有的事儿还爱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她嘴里的烟尘随着这一句情绪丰沛的话语四处逃窜。

安惠真皱起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别抽了,等会儿还演出呢。”眼见香烟续起第二根,安惠真看不过去,好歹伸手拦了一把。

“你知道我最无奈的是什么吗?”

文星伊的情绪在长久的沉默里慢慢平复下来,她顿了一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只剩下精疲力竭的心酸。

“我最无奈的是——明明我才是那个守在她身边的人啊,可我听到那种玩笑话,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跑到这种鬼巷子里来发泄……可是气过之后又能怎样呢?该说的玩笑话她们照样会说,我永远都没有立场站出来指责什么或者证明什么。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是这样,能被认可的东西即使不是真实的也依然会大张旗鼓的被宣扬,不被认可的就只能在这种阴暗的角落里躲躲藏藏。”

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情。

“姐姐,”安惠真的手从她肩头滑下来,“你别说这种话。有一天,会被认可的不是,只要你们坚持,总会有这一天的,你别丧气,你得相信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有些话必须得说,她不能放任文星伊在窒息的沉默里越来越丧气。

“没有到丧气的程度了,”文星伊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里一点焦距都没有,“我就是,有些生气,气自己……”

安惠真被她说得有些鼻酸。

她猛地想起金容仙,想起换作是她在这里,看着自己的爱人这样颓废地说着卑微的话,该有多心疼?

文星伊碾灭烟头,猩红的眼妆在此刻与她格外相称,“回去吧,”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好像该被安慰的是她一样,“出来太久,她们该着急了。”

 

金容仙确实很着急,从文星伊走出去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就一直在惴惴不安中左右摇摆。

她很想追出去拽住她,可是拽住了必定是场闹剧,得不偿失。

不去又显得太薄情,对方的玩笑开到这个份上,她即便是没有做错什么,对女朋友的愤怒也该好好安抚才是。

这么摇摆来摇摆去,总算是在公演场的侧门等回了她。

眼前的文星伊垂着脑袋走,三米开外便携来了一阵浅淡的烟气。

金容仙攥住她,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你,抽烟了?”

文星伊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抽烟这事她瞒了许久,可远远走来,在看见金容仙穿着薄薄的短裙站在秋风里等她的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瞒了。

想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哪怕是责怪也好,让她失望,害她难过都好。

好像只有这样,在前路望不见光的当下,她才不会停下来,不会害怕,不会回头。

只有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确实是被她在乎着的,她才能向前。

“什么时候学会的??”金容仙的眉头蹙起来。

“早就会了。”

“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太过堂皇的时刻,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金容仙神情复杂地盯住她,心底突然涌起来一阵怅然若失。

她原想着找到文星伊要如何宽慰她。

文星伊那个别扭性子一定会傲娇,一定要发火,没关系,抱抱她就好了。

可是现在看来不必了。

眼前的文星伊似乎已经卸了愤怒,一双眼睛了无生气,熟悉的陌生感从她擦过自己肩头那刻开始疯狂蔓延。

金容仙松开她,心里五味杂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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