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

41

 

演艺圈里流行着一种说法，说是尽管年末各种舞台、大赏应接不暇，艺人们却也乐在其中。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Kisum把这问题抛给文星伊的时候，倾听电台on air的灯光刚刚熄灭，这意味着说给粉丝们听得场面话告一段落，而好友之间私房话的话匣子正式开启。

“因为那些正谈着地下恋情的爱豆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同框了。”

文星伊听了这话，给了一个十分惋惜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kisum笑她。

两个人刚刚八卦了几对圈内正谈得火热的爱豆，有几个还是文星伊偶尔会联系的朋友，虽然互为朋友，却一次都没听说那两位正在恋爱的事实。

“听起来有点心酸啊…”

“你不懂，这是乐趣。”

“我是不懂…”

文星伊确实不太能体会这种一年只能见几次面，见了面连眼神接触都不敢有的恋爱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这样太累了，喜欢的人连真心都无法随时坦诚地传递，这种恋爱谈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想啊，在闪光灯和应援棒包围着的舞台中间，隔着人群偷偷对望几眼，或者趁着灯光熄灭的那几秒，翻山越岭只为牵一下手，多刺激啊，恋爱的乐趣全在这几秒了。”

Kisum说起这话时当真是乐在其中，大概是刚刚开始了一段恋情，正是感触颇深的时候。

“你是没经历过这种，等你哪天经历了，自然就能懂我说的这种悸动是多么美好了。”

“是么…”

文星伊回想起和金容仙的日常。虽然恋爱关系并没有确认很久，但喜欢的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这件事情，她似乎从很早开始就已经习惯了。

“你说的那种恋爱太虚幻了，跟空中楼阁似的，指不定哪天就塌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种？”Kisum问她。

“我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

“只要是个生物哪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又不是让你人机恋爱。”

“我的意思是，比起刺激感，我似乎更倾向于踏实的恋爱。”

“你有情况了？”眼前人一下子嗅出了奸情的味道，“居然连我都不知道，圈外的？”

“我能有什么情况呢…”文星伊忙摆手。

“也是，天天和颂乐姐姐呆在一块的人，能有什么情况呢。”

文星伊还想反驳，顿了顿发现并没有可反驳的地方。

Kisum盯着她看，吃瘪的表情被她揪个正着，

“哈哈，被我说中了？母胎solo文？”

“什么母胎solo啊…”

文星伊佯装要赏她爆栗，手机却在这时无端震动了几下。都是金容仙发来的消息，说是自己吃饱了，给文星伊打包了食物，和慧琳欧尼正在赶来放送局的路上。

文星伊光是看她文字后头附带的表情都觉得可爱，才勾起嘴角，Kisum的脸便凑了过来。

“我说，你和颂乐姐姐天天跟个连体婴一样呆一块，就连你上个电台都有实时应援的吗？”

她说着，还夸张地鼓起了掌，“太牛了，我和我对象都到不了这程度。”

文星伊为了防止好友窥屏，回复完信息便把聊天页面给关了，“我和她都多少年的革命友谊了，跟您这露水情缘的能比吗？”

“得了吧，我看你俩要是没一腿，就是典型的互相耽误。”

“我俩就算是有一腿，我也耽误不了她啊。”

“哈？”Kisum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玄机，倒是无端嗅出了一点醋味，“什么意思？”

文星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怕露馅，于是摆摆手。

“对了，我没有和你说过吧，上回我在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正好碰见颂乐姐姐了，和那个叫什么南的一块。”

“eric nam?”

“嗯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上了那个综艺节目，猛然撞见他靠近姐姐说话，很亲密的样子，我真的吓了一跳来着…”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后来听黑金说了才知道不是那回事，不过也是，那男人怎么看也不是颂乐姐姐喜欢的类型嘛。”

文星伊的嘴微微张着，一时间也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她很少刻意去关注金容仙和南允道私底下相处的样子，不是不介意，只是出于对恋人工作的信任与尊重，即便是心有芥蒂，她也很少表现出来。

原以为金容仙从那节目下了车就能少一档子烦心事了。

现在倒好，以那人对金容仙穷追不舍的势头来看，这烦心事估计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Kisum趁着广告间隙依然在那滔滔不绝地分享八卦。

文星伊无心听了。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在楼道里撞见过得南允道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他唤作容仙时亲昵的状态，金容仙称他为偶吧的语气，还有昨晚在手机上窥到得有些暧昧的反问。

诸如此类的细节一件件涌上来，文星伊冷不丁叹一口气。

要说恋爱的坏处也显而易见，无处安放的占有欲随时随地都能在心里搭起戏台。

真是想想就要疯了…

后半段节目流程比较快。

文星伊被好友cue了几句抒情歌，而后又应景地说了些新年愿想，当日的电台助阵便算收尾。

才放下耳机就看见孙慧琳在外头慢慢踱着步子，文星伊收拾好东西出去和她碰头。

金容仙先前发了消息说会来，现下没见到人，估计又在车里等。

不上来也好，文星伊边走边想，不上来就不会撞见某个难缠的家伙，也免了一桩糟心事。

她和孙慧琳一同出了演播室，一路上和台里的工作人员告别，然后乘电梯径直去到地下停车场。

文星伊纵然心情不怎么样，结束了一天的行程也正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料到，阴魂不散的家伙防不胜防，最后居然还能在地下停车场遇上。

那家伙的心情看上去倒不错，走近还不忘和两人寒暄一阵，然后顺道同她们走了一段路，走到保姆车前，就差把文星伊送上车了，才转头拐去了右前方的车位。

保姆车内的灯是亮着的，文星伊摸不清他这番目送是有意还是无意，金容仙就坐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

停车场就这么大，昏昏暗暗的，较为瞩目的光源就这么一处，只要稍稍留心，没有看不见来人的道理。

金容仙看文星伊上车很自然的把打包的食物递给她。

文星伊和她对视，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着金容仙素颜的一张脸，视线从她的鼻尖进而转至嘴唇。

她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如果按照光沿直线传播的原理，从她所在位置可以直接看见南允道正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南允道一抬头，就势必能看见她，以及，她接下来准备做的事？

亲吻不过一秒钟的事情，可这个念头足足在文星伊脑海里盘旋了一分钟有余。

该不该？有没有必要？

直到孙慧琳打了转向灯把车子从车位里挪出去，南允道那张脸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那像恶魔一样挥之不去的占有欲才渐渐平息下来。

没有必要。

文星伊把依然保持着温度的打包盒托在掌心里。

无非是些宣告主权的幼稚把戏，看见了也证明不了什么，反而多酿一个祸端，得不偿失。

想是想通了，心里却仍像堵了块巨石。

 

车子往回公司的方向行驶。一路上文星伊默默吃饭，金容仙撑着脑袋目视她进食的全过程。

等她慢条斯理吃完了，金容仙递张纸过去给她擦嘴。

“生日打算怎么过？”她问。

文星伊不吭声，收拾好餐盒，又把问题丢回去，“你想怎么过？”

“是你的生日呀，当然以你为主了。”

“我没什么想法。”

“是么…”

金容仙分明记得这人前两天还抱怨好好的假期窝在家里浪费了，到这会儿问她想去哪又没想法。

“不是想去游乐场嘛。”

“哪里有时间。”

金容仙被她噎了一下。她思忖着文星伊今晚似乎兴致不高，于是换了一种较为甜南瓜的沟通方式。

“游乐场去不去。”

“……”

“去不去。”

金容仙的语气一硬起来，文星伊的别扭倒消得快，“不是有行程嘛…”

“行程结束了去啊。”

“可以吧。”

“可以吧？？”金容仙重复道，“把你的‘吧’给我收回去昂！我陪你过生日诶，你还弄得这么不情愿——”

“好嘛…”

文星伊的尾音就此匿在一阵硬质布料摩擦的声音里，这声音在不大的车厢里磨得人耳根都发软。

孙慧琳从后视镜里偷瞄一眼，只能看见文星伊留在座椅里的半截腰身。

“干嘛啦…”金容仙嗔一声。

文星伊不知回了句什么，孙慧琳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挲。

“嘶——”

“干嘛咬我…！”

吃痛过后便是拳拳到肉的捶打。

孙慧琳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金容仙委屈又愤恨的模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后视镜里就出现了文星伊阴谋得逞的傲娇嘴脸。

孙慧琳没眼看了，随即移开视线，心里想着若是今后再有些需要她充当电灯泡的场合，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掺和了。

 

好在这俩人也没有再给她掺和的机会。

文星伊生日当天，行程一结束，两个人各自回家卸了妆，便潇洒的去过二人世界了。

搭车赶往乐天世界的途中，外头飘起了细雨。

金容仙原以为这种天气，既不是休息日也不是什么大晴天，出门的人应该很少才是，入场后才发现并不是这回事。

人的想法大都如出一辙，阴雨天才会想着来室内游乐场，文星伊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才敢兜着金容仙往人多眼杂的地方跑。

她们还特意买得夜场门票，却仍是被游乐项目前排起的长龙吓了一跳。

文星伊看见人潮便打起了退堂鼓，金容仙拽住她，一不做二不休混进去，说什么来都来了，不把开放的项目都玩一遍就太亏了。

几个项目玩下来之后果断放飞了自我。

文星伊在搭乘空中游览车的入口索性连口罩都摘了，兴奋地跟个孩子似的，说是生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跟谁来游乐场玩过。

“我也是，”金容仙笑着回应她，“别人的生日这样陪着过也是头一遭了。”

若是能在所有初体验之前统统冠以“与喜欢的人”这一状语，无论好坏，似乎都是件令人满足的事情。

文星伊这么想着，亲昵地搂过她的腰，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闸机口，听见广播正用韩中英三国语言反复播告着“搭乘须知”。

周围大多是兴奋的恋人或者带小孩家庭，在游览车冒着雨雾而来时欢嚷着向前。

金容仙踮着脚同周围人的目光一道向来处张望，垫在肩上的下巴被她踮脚这一举动被迫抬高了，文星伊几乎是下意识将她锁进怀里。

厚厚的羽绒服贴在一起像是灌进了呼吸，在0.5倍速的缓冲之下慢慢的排净两人之间的空气，然后紧紧的贴在一起。

某一个瞬间，文星伊甚至有一种全世界都被按下慢放的错觉。

闸机外迎面飘进来的细雨，广播里欢快的电子乐，还有机械齿轮转动契合的声音，就连同金容仙回头和她说话时发尾晃动的幅度，都统统慢了下来。

她的心脏像是被吊上了高海拔的半空，明明没有到沸点，喜欢的情绪却急不可耐地沸腾起来。

文星伊想也没想便亲了一下她的侧脸。

而后收到金容仙像是突然受到惊吓般的可爱反馈，

“干嘛…人怪多的…”

她皱起鼻肌与她分开，厚厚的羽绒服重新填充起冰冷的空气，再由着体温熨烫成令人脸红的温度。

周遭的人们大都只顾着脚下或眼前。

他们穿过闸机，各自进入闸门联通着的独立小车厢，等待车门在感应声响起之后慢慢合拢。

车厢外是一个由灯光勾勒出得光怪陆离的世界，玻璃上的雾气将两个世界隔开，她们在车厢内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生日快乐。”

 

 

 

TBC.

迟到的新年快乐，你们的年更写手又回来了。

新的一年灯泡会继续陪着大家，走向你也会继续陪着大家，大家也要一直陪伴我呀。